当门便目无律法的皇亲府第!”
戚世隐厉声说着,脖颈前经络绽起。
攥得颤栗的拳重重压在床榻上。
“他们这是在挖我大胤的根、断我大胤的命!”戚白商心情更加复杂。
与他们不同,她更深知,安家是母亲安望舒生身立命之所,是她幼时也曾待过四年的“家”中。甚至在她依稀残留的记忆里,犹有祖父祖母与舅父们的身影这样的一群人,不仅可能害死了她的母亲,竞还如此丧尽天良、为祸深远么……
戚白商轻掐了下手心,迫得自己回过神来。眼下不是想这些私情的时候。
她伏了伏身,问道:“即便如此,陈恒为何会不顾败露风险,直接带府兵要将兄长你置于死地呢?”
“因我在查访旧案时,得到了最重要的物证一一前任南安县县丞,大石村里正家二郎乔钟言,在受赈灾银案牵涉、被作替罪羊下狱之时……戚世隐有些目光复杂地望向了许忍冬。
“死前,留下了他藏匿三年的安氏伙同陈恒栽赃许老、鬻官于薛宏忠的罪证,以及他知情未禀的自白血书。”
许忍冬顿时急了,追问:“那罪证现在何处?!”戚世隐思及昏迷前被追杀之事,冷声:“落入了陈恒手中。”“陈、恒!"许忍冬咬牙切齿,转身就要往外走。戚白商连忙侧身,将他一拦:“你做什么去?”“我要杀进节度使府,擒了陈恒那无耻之徒!叫他交出能为我祖父洗冤的罪证!"许忍冬恨得额头青筋绽起。
“且不说那罪证是否还在他手中,"戚白商轻声规劝,“陈恒任兆南节度使,便是节制兆南一方,麾下亲兵不计其数,你要破重重围禁、杀入他府中?”“那就和他拼了这条命!”
“许老只剩你一个独孙,若事未成、冤未洗,你便为一腔莽撞孤勇,无谓牺牲、先赴黄泉,届时可有颜面对他?”
少年忍得周身战栗,终究还是慢慢卸了力,他抬袖一抹眼泪,负气走到墙角,蹲了下去。
戚白商欲言又止,最后只能无奈地看向戚世隐:“兄长。”“我知你要说什么。”
戚世隐少有地对她也神色肃冷,“可是白商,这一次我不会答应你一-你想要我先回上京,求得一时安危,再从长计议,是吗?”戚白商顿住。
戚世隐道:“若此事只关系我一人性命,我是会答应,可此案岂止我人?单是那份血书上,便牵连了至少三条无辜人命!”他不忍地偏过头,看向角落里那个埋首膝间的少年,声音也低了下去,“许老冤死狱中后,其夫人钱氏,为鸣冤情,撞棺而亡…”戚白商一惊,下意识扭头,看向了许忍冬。“更何况兆南之外,这样的冤案、这样的家破人亡,还不知发生过多少次、还要再发生多少次!”
戚世隐望着上京方向,眼神里近乎蚀骨之痛之恨:“便是粉身碎骨,我也要从陈恒那儿拿回罪证,要叫兆南之事、叫许老之冤、叫安家之苟且大白于世!我大胤朝中,绝不容这等肮脏蛀虫肆虐妄为、侵蚀国栋!”戚白商轻屏息,她眉心微蹙,眼神忧愁地望着面色苍白而不掩愤慨的戚世隐,欲劝而难言。
便在此刻。
“啪,啪,啪。”
清沉,懒怠,甚至有些敷衍的鼓掌声,从外屋进到了垂帘后。伴着一道玄甲覆面的清长身影,先折腰过帘而后疏慵直身,那人一边击掌,一边从容平静地踱步走了进来。
他停在梁柱下。恶鬼面甲覆着,漆长睫羽下眸色浅淡,透出琉璃似的冰凉笑意。
“好一番慷慨陈词,振聋发聩,戚大人之清正刚直,实为大胤标榜,该叫满朝文武汗颜。”
戚白商微惊:“谢……”
余音叫她自己强行咬住。
此时情景不妙,她若叫破谢清晏身份,只怕这两人要生嫌隙一一谢清晏字字句句褒赞有加,然而衬上他那疏慵散澹的语调,不以为然的眼神,甚至声音里隐有几分嘲弄薄诮的似笑非笑……简直与挑衅无异。
果然,戚世隐一下子便冷了神色和语气:“阁下又是何人?若只知冷言相讥,不如趁一一”
“兄长。”
戚白商慌忙回身,拦住了戚世隐。
毕竞这位得罪不得,能不能安全地回上京,多半还是要仰仗他的。戚白商想着,整理措辞:“这位是我的,救命恩人。”戚世隐神情里的怒意顿时又冻住了。
安抚过戚世隐,戚白商又起身,转向另一处。不知为何,她觉着谢清晏的眼神好像比两息前刚进来时要凉了几分。戚白商压下不解,走过去。
她停在他身前,将声音压至最低:“此事,谢公可有什么高见?”那人眼神徐缓掠过戚白商垂在身侧的左手,在那一点小痣与旁边红痕上留得格外久。
像是某种慰藉,叫他眼底凉意消散。
谢清晏抬眸:“兆南是安家地盘,陈恒是安惟演门下得力走狗,节度使在辖地内的行兵调度之权,不必我赘言。你与戚世隐自身难保,逃离兆南都绝非易事,想从重重府兵把守的节度使府中取回罪证,便更是火中取粟。”“我知晓,只是那罪证若不拿回,莫说兄长了…戚白商蹙眉,无意识地微咬起唇。
她思索着挪开眼神。
“便是我,亦觉着实在不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