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高烧
谢策的话音一出,暖阁内登时死寂。
安萱悚然惊回过头,看向身后一站一跪的两人。而跪着的戚白商也怔然仰面。
唯谢清晏眉眼清寂,不见半分波澜:“臣绝无此意。”“那你为何如此看重她的性命?”
“戚姑娘与婉儿情深义重,远逾寻常家中兄弟姐妹,臣深感其意。况戚姑娘有事,婉儿定伤心欲绝。臣若知而不言、见而不拦,又如何作婉儿未来夫婿?”谢清晏一番对答堪称滴水不漏,合情合理,可惜并不足够叫已经生了疑心的谢策相信。
他将二人打量了片刻,忽道:“不如,你一并娶了她?”暖阁内又是一寂。
戚白商眉心紧蹙,刚欲开口。
“臣一心心悦婉儿。“谢清晏折下左膝,跪地,漆眸垂低,“请陛下明鉴。”谢策眯眼,上身前压:“驾前妄言可是欺君。”“臣不敢。”
谢清晏淡声说罢,抬眸,“陛下如是忧心二殿下耽于美色,误了国事,臣亦可另寻他法,为陛下排此忧虑。”
谢策若有所思地望向戚白商,眼底深处杀意烁动不明,指腹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坐榻外黄杨木质地的案几。
戚白商低着眸,神色浅淡,唇却不自觉抿紧。她听得到自己心跳在胸膛里紧张得栗然难安的动静一一虽作为游医,比常人见多了生老病死,可她亦是凡夫俗子,怎可能真如装出来的这般置生死于度外。暖阁里的寂静越来越刺耳,犹如一道绷紧到极致的弦。直至青年温润如玉的声线拨开了寂静。
谢清晏忽低着眼,跪地启唇:“臣听闻,裴氏皇后温柔娴淑,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女子。”
皇帝无意识地抚着桌沿的动作蓦地一停,目光精绝地横向谢清晏。旁边跪地的安萱更是吓得浑身都颤了下,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在她眼里大概是连死都不怕了的谢清晏。
而谢清晏眉眼清绝,如玉山岿然平静:“祭礼未休,陛下,不若便当作是裴皇后在天有灵,愿佑此女。”
戚白商余光瞥见一一
谢策的手竞颤了下,才慢慢握起。
圣上衣袍荡起,踩下踏跺。带着如山倾海覆般的威势,谢策一直走到谢清晏面前,缓缓蹲了下来。
谢策低下头,声音也沉哑:“你可知,旁人今日敢提起,便是个死字?”谢清晏伏身,跪拜:“臣倚仗圣心恩宠,请陛下降罪。”……“谢策握住了谢清晏的肘骨,用力攥紧,将人一点点从地上拉起。在那不知有多大的握力之下,谢清晏袍袖褶皱叠起,陷入衣帛的力道让旁边跪着的戚白商眼皮都抽跳了下。
她微微咬唇,隐忍低眸。
“因为你像他,所以不必死。”
谢策声音愈发低了。
“但只此一次的开恩,你确定,要用在她身上?”像是不觉握着他肘骨欲碎的巨力,谢清晏那张神清骨秀的面庞上不见分毫波澜,他直起身,对上了谢策不怒自威、好恶难测的眼神。对视两息。
终于,像是某种授人以柄的妥协,谢清晏伏身,顶着谢策手中的托力,慢慢俯下去。
他的叹息藏压在了低声里:
“臣,谢陛下饶臣妻姊不死之隆恩。”
“‖〃
谢策眼底的喜与怒交织一处,混杂作晦色。他定了两息,终于松开手,起身间重重哼了声,便用力一甩袍袖,背身朝向暖阁里。
“滚吧!”
谢清晏垂眸无声应了,起身。
戚白商不知是不是自己惊悸过度的错觉,眼前那道清挺袍影像是晃了晃,才站定,回身。
一两息后。
如玉温润修长的指骨伸到戚白商眼前。
早就跪到腿麻的戚白商没有在这个时候逞能,她微微咬唇,无声扶住了谢清晏的手掌,借力而起。
起身间隙,戚白商撞见了安萱在两人叠搭在一起的袍袖间惊疑凝视的眼神。她神情微迟了下。
不等戚白商有所回应,谢清晏已是神颜清疏,克己复礼地松开了手,退避一步,掀起袍袖朝她做出向外请势。
戚白商不想再在这个要命的皇宫里多待一息。她没有迟疑,低头就匆匆向外走去。
谢策身边的随侍太监邱林远亲自送二人出宫,戚白商极有自知之明,晓得这是谢清晏的缘故,与她无关。
故而她也一声未吭,只无声而安静地走在谢清晏身后,不远不近地缀着。正值午日当空,虽是秋阳不烈,却依旧灼灼如金乌。到谢清晏袍尾,掐丝绲金的暗纹被日光反射起金色水纹似的波澜时,戚白商才察觉一一
谢清晏今日一反往常,身上并非温其如玉的雪色,而是一身玄黑长袍。除了襟领与腰带处绲上了金丝卷云纹,镶玉革带勾勒出他劲瘦腰身,一身黑衣如墨,竞衬得他身影更显清拔凌冽。
于是,终于稍掀去一点他平日里渊清玉絜君子无双的画皮,显出一两分在北境叫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收统帅的风采来。戚白商一边走神,一边在脑海里对起安惟演与安萱的话。安家的可能性越发微小了。
她入京前倒是不曾想过,母亲的死,竞就像是这座迷道环绕一般的皇宫,叫她深陷其中,窥不清背后藏着怎样的庞然之物……“宫门已至